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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伟随笔:挂着看的山村--唐模(未删稿)

皖南与浙东,相当于街口与巷尾,满目皆山。皖南是黄山的余脉,强弩之末,没有峭壁,只剩下坡,向阳的树林总有些袅袅炊烟。山林越远越绿,融入暮霭,衬出炊烟之白,掺了练乳似的,高了、薄了、散了,最后透明了。一溪两岸,家家临溪,划过门前,穿过山村,摇头摆尾,流出村外。

 “易涨易退山溪水,易反易覆小人心”,山里,雨前雨后,落差很大。雨后山溪随之陡增,直至精疲力尽,水位陡落,水清如池,清澈见底,浅浅的一层,潺潺流逝。两岸石壁,直起直落,砌如城墙,很深很高,山洪有多大,侧壁就有多高。城里的游客总将溪呼为河,谬矣!河,流淌于平原,水势平缓,涨落有限,所以河岸很低,仅一膝高,有舟楫往返,比如苏州、杭州;山里的溪,像泼妇,又值更年期,脾气说发就发,勃然而起,轰然而出,喷涌而下,势如破竹,锐不可当,山溪涨落,如“十三点”待人,热情如火,翻脸如冰,落差太大,无法舟楫。 

山区土地贫瘠,交通不便,不宜农耕,却能避战乱、避世仇,始祖率妻率子,来到此地,傍溪而居,与世隔绝,一村一族,累世而居。缘流筑堤,垒石砌岸,疏导溪流,以免水患。一溪两岸,丰年造桥,富人造桥,由下而上,从村口逆势而上,一座桥一座桥,长年累月,随着氏族的人口繁衍,由下而上,顺着坡,越造越高,这个村就竖起来了,挂在天边,近在眼前。桥下石粱横绝两壁,脊宽走人,我称之为坝,一桥一坝,上桥下坝,顺势而下的一川,截成一段段,水势为之坠落而减缓,不得如野马下坡,任意撒野。桥墩迎着上流,竖一嘴尖,如利刃当锋,急流到此,一劈为二,冲击力减半。 

去皖南、逛山村,最好逆势而上,一座座桥、一道道坝,迎面而来,潺潺流水,缓缓而下,如一匹白,源自天边,滤过坝而直角坠落,截成一叠叠的瀑,高低错落,如平铺直叙的记叙文,经名师提笔一改,顿起跌宕。溪水拾阶而落,竖起一幅立轴山水画卷,贴坡而上的山村就在眼前。 

如果因喜欢而留宿,最好选在桥埠人家,门窗缝隙不严,透光不隔音,枕下溪水,顺流而来,顺坡往去,一叠一落,摔打在光溜溜的石坝,如按琴键,叮叮咚咚,铿锵清脆,不舍昼夜。石坝有宽窄,如乱石铺路,水击声的音域也宽窄不同,错落有致,什么叫天籁之声?没有主题,只有率性,不平则鸣。上海大剧院里没有,维也纳金色大厅里也没有,歌剧院就是放大背景音乐的办公室,西装革履、旗袍长巾,振聋发聩之余,还要肃然起敬,拘束的有点装,有文化的监狱。到皖南的山村不留宿,如同吃面不喝汤,前者不会玩:走过路过错过;后者不会吃:属于饥者抢食。失之精髓,收获徒然。 

下了黄山,弯入唐模,如上的皖南山村荟萃于此,具体而微,忍不住起了贪心,总想挑间临溪的小屋。门,最好朝东,一早起床,开门一地的阳光。面西的窗下,托庇荫里,不临溪不临街,只剩下啾啾鸟声,偶尔还有落叶的叹息声。置一张书桌,午睡起来,不看书,只看山,胸中泛滥起一首叠字犯忌但很亲切的诗:
终日看山不厌山,买山终老此山间。
山花落尽山长在,山水空流山自闲。

 山、山、山,真啰嗦,直落眼前。

 山村,有岸无街,一路的青石板,曰水街,月下一灯莹然隐然,幽幽发亮,波及很远。偶尔,溪里的鹅伸直颈脖,昂然高呼“嘎嘎嘎”。偶尔,一两声狗吠,远在村外黑黢黢一丛丛的竹林后面,空旷中,隐约有些隔,还有些无助,如冤魂喊街。临溪尚有几家旧宅,开着门、亮着灯,中堂聚着一群乡民,坐着的打牌、站着的看牌,屋顶很高,对着门的墙,挂着立轴的山水与两侧的对联,对联下一张供桌,四壁徒立,空空空的回响。供桌是八仙桌,桌面下的横档,耷拉着的蓝粗布的抹布,如贺友直笔下的《山乡巨变》里的一帧帧连环画面,只有线条与黑白照的感觉。

 白天,溪里的桥上立着狗,瞅瞅你,不吠不追,与人亲昵,你站在桥头翘首取景,它呢,斜着脑袋蹭你的裤脚管,山深无恶人,狗,也丧失了警惕的本能,聊备生态一员。不像城里别墅区大宅深院的狗,永远怀着敌视,冲着你,追着你,尾随着你,就像持枪礼送出境,仗势欺人。

 回到上海,重返尘市,走出梦里,早晨起来,口角延津,咂吧咂吧,想想也过瘾:“我躲在角落,靠回忆取暖”,我喜欢黄粱美梦,最好躺在唐模古村、临溪的旧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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