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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伟随笔: 灰上海 —《范生福画说上海》序(未删稿)

上海,是一座很“拽”的魔都,让本地人怀旧、外地人围观、外国人好奇。近二十年来,上海史成为显学,人人争读、一睹为快,曾经的一条条马路、一栋栋房子,正在从偏僻得仅对邮递有用的知识,成为炫耀的知识、民间通识、上海小资发嗲的谈资。
 
现在的上海,读书氛围好像越来越浓,因为退休的上海人越来越多,最显著的标的、也是最显著的理由:讲座越来越多。现在的上海的娱乐节目单:非周末的上午,K歌厅是便宜的,周末的下午,讲座是免费的。越来越多的街道与民间举办读书会,上海史的讲座占了绝大部分,好像除了上海史,没有其他可以聚焦的读书兴奋点。哪怕打瞌充也要孵在上海史的讲座里,鼾声代表签到,上海史的讲座成为打卡地。福州路的上海书城,人流量比市百一店还稠密,一楼有一排专门介绍上海的书柜,三四堵墙宽,以历史为主,捎带画册描绘与文学描述。
 
都说历史是寂寞的,但上海史是热闹的,甚至是沸腾的,这在全国是独一无二的都市文化现象。
 
上海真的老了,开始怀旧了。
 
七八年前的一天,范生福先生携夫人到我江浦路的六艺茶馆聊天,我突发灵感:“范先生,侬画老上海场景,我写老上海场景,你画出氛围,我写出风味,一文一图,投稿给《夜光杯》,只要发表,保证轰动”,还拿出《黄包车的来龙去脉》一文,好像胸有成竹。范先生我大二十岁,旧上海及解放初的社会生活场景历历在目,又有连环画功底,人物造型与生活细节自然样样“拿得起、放得落”,更适宜画老上海的场景。范先生落手快,一口气,一幅幅出来了,迄今近百幅,网络上也开始频频出现视频介绍。我呢,说来惭愧,成了口头革命派,除了那篇《黄包车》,还有《苏州河两岸》,勉强可以算是以一惯之的单幅聚焦,其它有关上海生活场景,拆零散落在其它篇幅中,无法配画。范先生有个口头禅:小“巨”(上海话:巨、鬼同音,毛手毛脚毛头的意思)。我就成了小巨,成了“点野火逼人落草,放白鸽挑人上山”(放白鸽:空口许诺)的小巨。
 
今天,范先生成了范老先生,80岁的人了!夫妻俩,每天“三陪”:赔精力、赔时间、赔钞票,编辑《连博》杂志(连环画内的权威杂志),要组稿,要画样,要拼版,还要空出辰光生毛病——挂号吃药排毒。之余才有闲,描绘上海风俗的画,先构思,再构图,最后上色。如此,一天天、一月月、一年年、一幅幅,最终集腋成裘,可以挂满一墙的“裘皮补丁大衣”,文化出版社的副总编罗英慧眼独具,闻风而动,装订成册,以免被岁月淹没。范先生希望我写篇序。我是范老夫妇的晚辈,“有事,弟子服其劳”,责无旁贷,可惜我是个外行,不得不说几句外行话,一不小心就“豁边”,难免贻笑大方,也算轧闹忙的报应。但却是我、一个外行内心的直觉。
 
让我为之动容的老上海风俗画的大家前后有三位。最早的是贺友直先生,然后是戴敦邦先生,还有范生福先生。
 
同样是老上海风俗画,贺友直的画,场面大,仿佛三百六十行荟萃一街,好比大世界
——闹忙。戴敦邦的画,寥寥几笔,点化人物个性。武夫:持戟怒目,昂首天外。美女:体态撩人媚入骨,美蒋女特务,俏丽不敢看,仿佛有偷看的罪恶感。前两位都是黑白、都是线条,范先生则是彩绘。






 
旧上海的特征:灰!石库门,基调是青砖灰、嵌白线,破门而出讨生活的男人,叉袖缩颈,裹在灰长袍里;依着墙角摆摊的男人,贴着墙根走、沿街叫卖的小买卖人,也是灰大褂,哪怕女人,凡弄堂里的衣着都逃不出灰。范先生忠实生活,笔下灰,墙与布有深浅,男与女有差异,补丁与褂子有色差。灰,一层层、一块块,浓淡不同,单色的灰不再单调,因为层次而丰富。范生福笔下画面,是市井上海,真实上海,是过日脚(沪语:日子)的灰上海,不是败家女的艳上海。不过大色块的灰,几乎大半屏,这个很凶险,一不小心,灰扑扑的,无精打采,但他通过画面中的女孩褂子,男孩的脸蛋,绘上些红,颜色就跳出来了,喜庆就奔出来了,人生的希望也蹦出来的。如果说贺友直的画面是闹忙,那么范生福的画面是喜庆,苦中有乐,尽管画中的大人表情是木然的,那是旧时代的生活木刻,但通过孩子嬉闹追逐,人的天然乐观扑面而来,近似年画的俗。我收藏范先生的原作,过年我一一挂出来,正月十五又一一取下藏起来,这是可以陶陶然的童年。
 
前几天听鉴赏家石建邦谈吴冠中,他是吴的传记作者,吴冠中喜欢用灰色再现江南的水墨意境,他感慨道:灰是很难调的色彩,吴冠中的江南水乡:大屏留白,屋之脊才平滑一线灰,范则是大屏灰,过去只知范生福的泼墨灰是再现社会氛围,现在才知道:高级灰!
 
画日常琐事:俗,但亲切。这不是我们的小时候吗?围着齐眉高的围挡板,看棉花糖一圈一圈绕出来,像空气一样稀薄,含在嘴里,若有若无,略带甜味。趴在地上翘起只屁股打弹子;盘起单腿过膝斗鸡——“独角蟹”一马当先:“什么叫艺术?露呗;什么叫义气?傻呗;什么叫勇气?疼呗;什么叫斗鸡?酸呗”。想起了童年——我们回不去了的过去,在范生福的笔下,我们看到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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